□朱小平

不知从何时起，我已不爱远行了，我的活动范围较小，脚步限制了我的视野，狭窄又压抑。

每周星期一清早，我都要穿过整个城市，去赶一场工作会议。来去的公交车，给了我“放风”的机会。

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上的风景，是拥堵的，并不好看。我要从起点坐到终点，通常选择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，茫然无思地呆望着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。

公交车每次到了第三站，就忽然热闹欢腾起来，一群衣着一致的退休大妈，统一的黑色紧身上衣配大红色裙裤，兴高采烈地上了车。

陆续有上上下下背着书包的孩子，倚着她们的座位靠背，由着她们聊菜价、天气、广场舞曲目……此时我有点晕车了，不免皱眉蹙额，一脸难受。

坐在一旁的老大姐，也许是善意地想为陌生的我解忧，她从红绸裤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，打开瓶盖，在空气中晃了晃瓶子，刺鼻的药味顿时令我清醒：我也在慢慢老去，到了她们这个年纪，我还能对生活保持如此热情？还能有为同伴找座的团队精神？这样的她们，也不失为我眼前的一道靓丽风景线。想到此，我舒心地笑了。

风景，不止在远方，待腻了的身边也常现。只是我们不擅去挖掘。

有一天，我跟婆婆在河边散步，我看到河水有些枯竭，几处凹洼，石头垫底，石头上粘趴着的螺蛳，触须清晰可辨。一时勾起我童年捡螺蛳的回忆，立马脱鞋下河捡螺蛳。沿河岸阶梯小心下河，才知河水并不浅。我自幼就是只“旱鸭子”，不免心生胆怯。同时又怕岸上来往的路人嘲笑我不太优雅，做不符年龄的俗事。我试探性在水边上，弓身弯腰摸着石头捡了几颗，犹豫着想打退堂鼓。这时岸上经过此地的几个女人，嘻嘻哈哈也下河来了。婆婆在岸上有点儿着急了，大声喊她们不要搅浑了我前方的水面。一个多小时之后，我捡回半脸盆螺蛳，婆婆还是有些不悦，小声嘀咕：“要不是那几个女人抢了风头，你应该会捡满这一脸盆。”

“不是呢！”我心底正在默默感谢她们的陪伴，给我壮胆，使我坚持捡了这么长时间。她们在这方水土上长大，有山乡人摸螺蛳的经验。我们水乡，河底多半是淤泥，所以习惯在岸上观清水，用网兜轻轻打捞看得见的螺蛳。她们教会我：山乡的螺蛳，要在浑水里摸，石块缝里、石头底下，伸手一抓一大把。婆婆听了我详尽的解说，豁达地笑了，我也笑了。

世间之所以如此五彩纷呈，只因有不同的人，与你一路同行，与你一路笑看不同的风景。